钟Clock潇适

所有的我处在意识流的共时秩序。

《Love,Rosie》

    波士顿初春的阳光总是令人捉摸不透地忽暗忽明,长居此地的人日复一日地深拥它的温怀,眸光里就会连带着沾染上几分暧昧不明的情愫。而讽刺的是,造物者的手笔尽在潜移默化中,当事者就像被强灌了麻醉药的可怜白鼠,竟能对个性被摧残的后果还报以感激涕零。


    和他们可不一样,我是兀自闯入另番天地的爱丽丝,对细枝末节处的差别觉察甚明。尤其是对于亚历克斯眼里那飘忽不定的情愫,我更有一种近乎迫切和狂野的、即刻就想要探明的热切心情——当然,我知道我不能任凭感性来驰骋身心,在我没有明确探明亚历克斯的意向前,莽撞的举动极有可能把我们之间的友好关系毁于一旦。


    地理隔离引发的心灵生疏竟然如此剧烈。噢,这该死的波士顿,竟然和我开了这么一个荒唐的玩笑!要知道他移居前的十几年里,亚历克斯眼里的一念一想从来没逃过我的准确读取。拜托,亚历克斯,我的出现还没让你回想起我们之间简明直爽的对话方式吗?


    生活是在一片混沌中暗沿轨迹地进行着的。人声散去,校园草坪浮动着落日温柔而缱绻的余晖,摇曳在空中的手风琴民谣乐曲,像夜晚时分静谧的海浪一样舒缓渐近。不得不说,波士顿风景能让人抛弃浮躁不安,随心松懈一下当然是最应景的姿态。看来这一点我和亚历克斯还是很有默契,我们不约而同地往草地上一扑,尘封的熟悉感就立刻复苏鲜活了——对,就是这个样子,我轻轻把头靠在他腹部,时光好像在片刻间溯回无所顾忌的童年岁月。


    这世界有许多美丽的事物,潋滟万里的晚霞云光,绵长蜿蜒的阳光海岸线,它们无一不被我赋予上了爱的色彩。特别是灵动多姿的生命,比如我的女儿凯蒂,总能让我联想起一连串的、同样美丽的事物。


    “奇怪的是,凯蒂不会让我想起别人,而是想起你,亚历克斯。也许是因为……我爱凯蒂。”


*Seeking for a kiss.

 Seeking to ensure.

 很近,很近。


    他不会不明晓我的话语,我们彼此信赖熟知。也许他只是适应了波士顿营造的犹豫不决氛围,那不如让我来替他打破这毫无用处的羁绊。试探性地贴近他的唇峦,交缠的气息让我的理性片刻间有些懈怠,于是觊觎已久的感性立刻钻好空子,化作一匹横冲直撞的野马,只等一个确认便能完全挣脱开那条被理智牵扯着的、处境甚危的缰绳——亚历克斯,难道这一次还要继续将我置之不理吗?拜托,你知道我们都需要这个机会的。


    我细细拿捏着距离的分寸,以秒为单位作前进或退避缓冲,用血肉心脏作砝码去掂量他的诚意与顾虑。我怀揣着极致的兴奋和几近窒息的不安,将藏匿已久的所有爱慕、憧憬、热情、追盼,悉数融化在我的眸光里。半生幸福被亏欠的我即将迎来救赎,一切都将在我们眼神交汇时被知晓。


    波士顿特有的晦涩不明的阳光辗转在他的眼睛里,并最终在落日归尽的那一刻陨灭消失。他以细微得不易被觉察的幅度,轻轻把头一退。我知道,就算他再怎么小心翼翼地将刀锋磨钝、软化,我也逃不掉一记刺心的刀伤了。


    泼洒四溅开的冰凉在一瞬间浇熄了炽热的渴望,我强忍着撕心裂肺,趔趄地撤退回朋友的边界。我将那早已预备好的、收束至恰如其分的微笑,轻描淡写地送给他:好了,亚历克斯。时候不早了,我们走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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